阿扎雷诺警长装好了配枪，带着两位警员，和我一起前往艾尔先生的家。
我一直在心里祈祷，祈祷艾尔先生是被栽赃陷害的。
但当我们来到艾尔先生的家里时，发现艾尔先生已经醒了，正坐在书房里吸烟。
我和阿扎雷诺警长来书房里找他，两位警员守在了外面。
“嗯？诺里，你怎么把警长请过来了，警长先生还要处理公务。”艾尔先生好奇地看向我，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我和警长一起过来。
我的神色苍白，想说些话，却开不了口。
阿扎雷诺警长就稳重多了，他看向艾尔先生，直截了当地问道：“为什么杀死卡萝伦娜。”
艾尔先生的脸色变了，一开始有些慌乱，而后立刻恢复了平静。
“你在怀疑我？我是卡萝伦娜的未婚夫，虽然我也有嫌疑，但我怎么可能杀她。”艾尔先生眼里甚至有怒意，“阿扎雷诺，不好好查案，你来这里发什么疯？”
他像是觉得自己的真情被人玷污了一样。
阿扎雷诺却看向了床底，道：“诺里，去把卡萝伦娜小姐的尸体拉出来。”
艾尔先生怔住了，眼底里闪过一丝可怕的光，站起身就要拦我，却被阿扎雷诺警长阻拦。
我则是战战兢兢把床下的睡袋拉了出来，让卡萝伦娜小姐的尸体重见天日。
艾尔先生站在原地，脸色阴郁的可怕，我从未见过艾尔先生如此令人畏惧的神情。
“即使这尸体在我的房间，也不能证明就是我杀的人。你们不该怀疑我，我们应该去找真正的凶手，至少，我没有作为凶手的理由。”
“艾尔……你，是不是时日无多了？”
警长叹了口气，声音里尽是惋惜。
我咽了口唾沫，把抽屉里的一纸诊断证明取了出来。
艾尔先生全身一颤，脸色铁青，一双眼睛浮现血丝，像是野兽般地盯向我：“诺里·内阿特！你背叛了我！”
阿扎雷诺警长道：“诺里本来就是我让他来到你这里学习的，不存在背叛。艾尔，我一直在提防你的犯罪，天才的犯罪，是很难被破解的。诺里就是监视你的棋子，我本不想看到这样的画面，但你……还是杀人了。如果不是诺里发现了尸体，或许，我们还在你的干扰下，与那些曾经爱慕过卡萝伦娜的男人们纠缠不休。”
艾尔先生像是要吃人般地望着我，又看向阿扎雷诺警长，接着，他突然笑了。
然后，艾尔先生坐在了沙发上。
“还有什么证据吗？”
“尸体在你的书房被发现，你还要什么证据，就已经足够被定罪了。”阿扎雷诺警长的目光充满了惋惜之色，“你本不该走到这一步。为什么要杀死卡萝伦娜？我希望听到你亲口解释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艾尔先生低声呢喃起来，表情温和而恐怖：“我爱她，但我把这件事告诉她的时候，她却要和我取消婚约。”
他的目光疯狂起来：“卡萝伦娜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她，她是我最重要的人，永远也不能离开我！永远也不能！既然她想走，我也快死了，那么干脆让她永远地陪在我身边！”
我震惊地望着在歇斯底里边缘的艾尔先生。
世界在我的眼里，好似都颠倒了过来，我一直敬若神明的人，竟然也会发出如同恶魔一般的尖叫。
紧接着，艾尔先生又恢复了平静，看向我和警长：“我已经被定罪了吗？”
阿扎雷诺叹了口气：“我们会查验尸体的具体状况，艾尔，这是给你最后的尊重。”
“最后的尊重么？”艾尔先生露出了笑容，“谢谢，既然你如此待我，那我甘愿去监狱里去。希望你能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。”
但紧接着，艾尔先生忽然举起右手，他的右手里，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一把左轮手枪，朝阿扎雷诺警长指了过去。
艾尔先生的目光变得狠辣无比，像是完全成为了另外一个人。
“澎——”
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。
我整个人懵在原地。
艾尔先生的额头出现了一个渗着鲜血弹孔，他带着那恐怖的表情，脑袋缓缓倒在了沙发。
阿扎雷诺警长喘着粗气，脸色发白地收起了配枪，他刚才抢先一步，用训练有素地手法后发先至，一枪杀了艾尔先生。
我望着艾尔先生的尸体，喃喃道：“结束了吗？”
阿扎雷诺警长虚弱地说道：“结束了。犯人已被击毙，卡萝伦娜小姐的尸体……就送会她的家里去吧，准备安葬。”
我望着毫无声息的艾尔先生，只觉得心里非常不是滋味。
疾病把艾尔先生变成了一个恶魔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三天后。
卡萝伦娜小姐的葬礼上，我穿着黑色的西装到来，表情沉默地走在人群里。
这天阳光正好。
雾都的雾气淡薄了些。
葬礼上的人们都面对悲戚，一些人更是对卡萝伦娜小姐的未婚夫艾尔先生发出痛斥，这是一个恶魔。
我神色复杂，久久没有说话，人们对我这个艾尔先生的助手，也会投来鄙夷的神色。
接着，身边走来了一个人，正是阿扎雷诺警长，他也出席了这次葬礼。
“诺里。”
警长先生微微开口，我发现他的表情很肃穆，也很……无奈。
“怎么了？”我问道。
“我们，可能被骗了。”
“骗？”我疑惑不解，“什么意思？”
阿扎雷诺警长望着葬礼上黑色潮水般的人群，神色认真地吓人。
“艾尔当时的手枪里面，没有装子弹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我疑惑道，“艾尔先生忘记放子弹了？”
“不……以他滴水不漏的性格，绝对是故意的。”
阿扎雷诺警长开始回忆当时的细节：“也许，当时他是因为我的一句话。”
“什么话？”
“我说按照程序，警局会让法医调查卡萝伦娜小姐的尸体。”
“有什么不对吗？”
“艾尔死后被直接定罪，卡萝伦娜小姐的案情了结，家人们为了遗体的完整也不同意解剖，于是直接安葬。”
阿扎雷诺警长沉默了片刻，才继续说道。
“但是我们收容遗体的时候，有位去过现场的法医看了一眼，说卡萝伦娜的脖子处有上吊一样的勒痕，身上也没有任何搏斗过的痕迹，脸部的死状与上吊很像。割喉的刀伤像是尸体死后才加上去的，为了掩饰最明显的那部分勒痕。睡袋里还发现了一些杂碎的树叶，她是在死在一棵树底下的。艾尔估计收到了卡萝伦娜的遗书，最后把她的尸体带回了家。”
我骇然地瞪大双眼。
警长先生不顾我的骇然，他的表情异常的肃穆，如同在进行一次演讲，但听众只有我一个人。
“法医没有仔细鉴定过，但他有一个推测，卡萝伦娜小姐死于上吊自杀，现在这已经是绝密了，我不会让这资料泄露出去的。”
“您是说，艾尔先生伪装成他杀了人，认罪之后，又用举枪的方式逼您开枪杀了他，直接接案，所以骗了我们？”
“没错。”
“可是卡萝伦娜小姐为什么自杀，艾尔先生又为什么这样做？”
“艾尔患了肺癌，或许是卡萝伦娜小姐无法接受如此悲痛的消息。”阿扎雷诺警长勉强地笑道，“还记得那片灰烬吗？那可能不是威胁信，而是卡萝伦娜小姐写下的遗书。艾尔秘密潜入过卡萝伦娜的家，烧掉了遗书。卡萝伦娜的尸体，你没觉得你发现的太简单了吗？他明明有着更多的处理方法，却偏偏藏在书房里，被你发现了。”
“可是，我还是想不明白……为什么艾尔先生要不惜承担杀人的罪责？”
“为什么？如果卡萝伦娜小姐是自杀的话，会发生什么，你难道还想不出来吗？”
我顿时觉得背后浮现出刻骨的森森寒意，对那可能会发生的事情，感到了极为悲怆的心情。
“如果卡萝伦娜小姐被其他的人发现是自杀的，她的遗体就会被倒挂着游街示众，接着被人分食吃掉。”
艾尔先生，为了保护卡萝伦娜小姐，设下了这样的一个局吗？
“艾尔先生用自己的生命，为卡萝伦娜小姐保留了最后的尊严么……”
他与她都是，为爱而死。
我望了望天空。
这就是最后的真相。
阿扎雷诺警长最后说了一句话，便先行一步离开了。
“当然，也可能一切都是我们的胡乱臆想。不论如何，这件案子已经结束了。罪犯是艾尔，受害者是卡萝伦娜，案件性质是他杀，没有后续，就此了结。”
我深呼吸一口气，在阳光下，跟上了送葬的人群，融进黑压压的潮水里。
但我的心情，却在沉重之下，出现了轻松与坚定。
我选择相信这个“臆想”。
我想要相信。
艾尔先生即使身患疾病，也仍然成为了一名天使。
虽然他披着恶魔的外衣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【完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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